第一章:灵堂惊变青石镇的秋夜本该是沉睡在板栗树沙沙声中,但今夜不同往日。
暮色西合时分,穹窿便被泼墨般的雷暴云吞噬,云层呈现出诡异的海胆状凸起,那是积雨云在酝酿不祥。
七时三刻,第一道闪电切开天幕时竟泛着靛蓝色荧光,将镇口百年槐树虬结的枝干映得森森发白。
雨箭密集地鞭笞着瓦片,瓦楞间的青苔在剧烈震颤中剥离,顺着檐角跌成浑浊的暗绿色溪流。
泥泞的青石板街上,蜷缩在蓑衣里的更夫看见被风扯碎的纸钱在雨帘中狂舞。
雨水在镇南萧家宅院的青砖墙根积成墨潭,倒映着游廊下数十盏白灯笼正在作困兽般的挣扎——那些素绢在狂风撕扯下发出呜咽般的裂帛声,好似冤魂穿行过丝帛的呜咽。
--正堂内西十九盏长生灯仅存其三,晃动的橙光在漆黑棺木表面敷了层诡异釉色。
铜铸仙鹤香炉的长喙正对棺头,炉中积灰被穿堂风掀起细雪般的浮尘旋涡。
北墙那幅先家主萧问樵的画像在摇曳光影中时隐时现:画中人的玉扳指反光点随气流偏移,恍若眼眸在暗处悄然转动。
萧明昭跪在柩前的蒲团上,素麻孝衣下的脊骨透过轻纱若隐若现。
她凝视着从棺木缝隙渗出的一缕冰晶——那是午时放进棺底的玄冰鉴在蒸腾寒气,细碎霜花正在祖父青灰色的指节上勾勒出血管纹路。
"叮——"铜漏刻箭突坠一格,惊得她指尖微颤。
供案上的应季瓜果此时正渗出反常的蜜液,苹果切口处的果肉不知何时己经氧化成褐色肿瘤状。
三柱线香燃烧得参差不齐,中间那支的香灰弯折出诡异的锐角。
-"祖父......"她的喉音被穿廊而过的阴风切碎。
就在此刻,垂挂在横梁上的织锦幡帛毫无征兆地崩裂,委地时竟拧成扭曲的绳结模样。
明昭耳后寒毛根根竖立,某种黏腻的呜咽声正贴着梁柱缓缓渗透整个空间。
霜白的指尖猛然扣住蒲团边缘。
那些白天被帷幔掩着的雕花窗棂,此刻在闪电映照下投出万千细密爪痕,宛如无数细长鬼指正在窗纸外抓挠。
萧明昭的瞳孔骤然收缩,她忽然意识到整个灵堂的丧幡、棺木乃至空气都在以相同频率震颤。
"咔嚓!
"惊雷炸响的瞬间,榆木棺椁突然迸发朽木开裂的呻吟。
暗红色漆面裂开蛛网纹,缺口处渗出沥青般浓稠的黑雾。
这浓烟既不像水汽也不似尘埃,竟在半空悬停成形——赫然是具倒吊的枯骨模样!
--"咚!
"明昭踉跄后退时撞翻香案,断成三截的残香在青砖上滚出卦象。
黑雾凝聚的指骨穿透她的胸膛,却不是预想中的剧痛。
刺入骨髓的寒意催动记忆深处的谶兆翻涌,祖父临终时喉间滚动的浑浊痰音突然清晰可闻:"七月半...逆时...镇龙钉....."冷汗自鬓角滑落的刹那,天顶骤现霹雳如天罚降世。
雪亮电光中,她看见棺盖缝隙里伸出的并非幻象——那里确有一截挂着玉镯的腕骨,镯面镌刻的百蝠纹竟与她腕间的一模一样!
-白光吞没意识的瞬间,时空如浸透的宣纸般层层剥离。
十六岁的萧问樵策马穿过朱雀大街,暴雨冲刷着他藏青色官服上的飞鱼补子。
手中漆封密函凸起鹰隼印痕,策马扬鞭时袖口翻出内衬的血色云纹。
画面忽然扭曲成京城暗巷。
燧发枪的硝烟尚未散尽,他跪在血泊中紧攥半块虎符,身后追兵的灯笼将青砖墙照成模糊的橙浪。
坠入黑暗前的最后景象,是巷口香铺幌子上用金漆写着"陳"字。
"明昭......"残影中的青年骤然转身,眉骨处的旧伤绽开血珠,"替萧家解开这个...这个逆时念......"沙哑的尾音被拉长为尖啸,现实与虚幻的边界轰然崩塌。
萧明昭在供案倾倒声中惊醒,发现那道黑气己然凝成锁链缠绕脖颈。
冰凉的触感带着腐坏的沉香味,而她腕间的玉镯正发出滚烫的悲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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