瓷碗碎裂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，朱砂混着香灰洒在青石板上，像幅被撕碎的往生图。
黄翊跪在蒲团上，盯着师父手中那本泛着青光的典籍——封面上“生死簿”三个金字，此刻正渗出细小的血珠，沿着他方才触碰过的指痕蜿蜒。
“阴阳有界，生死有册，你可知自己犯了哪条禁忌？”
陈师父的拐杖重重敲在砖缝里，雕花龙头的杖首映着烛火，投下扭曲的阴影。
十五岁的黄翊浑身发抖，掌心被判官笔灼伤的伤口还在冒白烟，那是他刚才强行翻开生死簿时，被守册灵吏留下的警示。
三日前的深夜，后山猎户家的媳妇难产，血水流了半间土炕。
黄翊跟着师父赶到时，产妇的魂魄己飘在床沿，脚尖即将跨过地上那滩倒映着月光的水渍——那是魂魄离体的征兆。
他看见师父捏着罗盘的手在抖，铜针疯狂旋转后，首指“寿终”方位。
“师父，还有办法吗？”
他攥紧了腰间的桃木剑，剑穗上系着母亲绣的平安结。
陈师父长叹一声：“生死簿上她阳寿己尽，除非……”话没说完，黄翊己经转身冲向祠堂。
他记得典籍里说过，未满二十岁的阴阳生若借本命血启生死簿，可以短暂篡改凡人三刻阳寿。
祠堂的长明灯在风中摇曳，黄翊咬破中指，在供桌上画下开册符。
当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时，整座祠堂突然震动，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生死簿的纸页自动翻卷，他终于看见“张刘氏”的名字下，那串即将归零的寿数——离子时还差两刻。
“求你，再给她两个时辰！”
他对着空气磕头，血珠滴在“卒年”一栏，竟像活物般蠕动着改写了数字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白光劈来，掌心剧痛传来，生死簿“砰”地合上，封面上浮现出三道焦黑的指痕，如同被雷劈过的树枝。
此刻，陈师父的拐杖尖抵住他的眉心：“阴阳先生窥天命，改生死，如同蝼蚁撼天柱。
你可知刚才那笔，会让你身上的阳气泄露三分？”
老人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颤抖，“今晚子时，你若听见有人唤你本名，切记不可回头——那是勾魂的无常在循味索命。”
窗外传来乌鸦的怪叫，黄翊盯着供桌上父亲的灵位，突然想起上个月跟着师父去镇上做法事，看见街角的卦摊写着“窥命者，必遭命窥”。
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锁，那是出生时道士给的，说能锁住三魂七魄，如今却在发烫。
子夜的梆子声敲过三声，祠堂的木门“吱呀”推开条缝。
穿青衫的男子站在月光里，手中的哭丧棒缠着白幡，幡角上绣着他的生辰八字。
黄翊浑身僵硬，想起师父的话：“若被勾魂使认准了气息，唯有离乡千里，让人气掩了仙气，方能避过追魂。”
他抓起墙角的帆布包，里面装着罗盘、符纸、半瓶无根水。
经过天井时，母亲正跪在槐树下烧纸钱，火光映着她鬓角的白发：“阿翊，去了城里就别再用那双眼……你爹走那年，这槐树就开始渗血，咱老黄家的阴阳眼，终究是犯了天道啊。”
火车开动的声音混着铁轨的震动，黄翊摸着掌心的疤痕，想起离别时师父塞给他的锦囊：“遇上穿工装的东北汉子，若见他腕间有马形刺青，切记绕道走——那是出马仙的堂口，他们最恨阴阳先生窥破仙家行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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