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,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,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。
医院的走廊里,惨白的灯光在雨幕中摇曳,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。
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“噗——”颅腔深处传来令人作呕的粘稠爆裂声,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脑浆里炸开。
林乾烨的意识瞬间被卷入无尽的混沌,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,在黑暗与虚幻间沉沉浮浮。
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,似乎在为这场生命的挣扎伴奏。
恍惚间,一束强光如利剑般穿透记忆的茧房,最先复苏的是嗅觉。
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里,混杂着一缕淡淡的龙涎香薰,这气息与记忆中监狱长身上的古龙香水竟有几分相似,令他不禁微微皱眉。
紧接着,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骤然变得震耳欲聋。
林乾烨想要挪动身体,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仿佛被钉在十字架上,浑身僵硬,动弹不得。
剧痛如高压电流般沿着脊椎疯狂肆虐,顺着神经网络炸开万千火花,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。
病房外,偶尔传来护士匆忙的脚步声和医疗器械的碰撞声,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
“秦县长醒了!”
女护士尖锐的惊呼声与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同时响起。
林乾烨在剧烈的痉挛中捕捉到这个陌生的称谓,心中涌起无尽的疑惑。
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,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,模糊了外面的世界。
记忆的碎片如破碎的棱镜,在脑海中折射出一幅幅扭曲的画面:刺耳的刹车声、飞溅的玻璃雨、乘客们如提线木偶般腾空而起,最后定格在一个中年男人口中喷出的血雾。
画面戛然而止,黑暗再次将他吞噬。
此刻,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和窗外的雨声,交织成一首诡异的旋律。
当意识重新聚拢,记忆的拼图也逐渐拼凑完整:林乾烨,38岁,刑满释放人员。
十年前,被人陷害入狱,出狱当天,满心牵挂着妻女的他,迫不及待地赶往绿岛市,却在高速公路上遭遇惨烈车祸,首至此刻,在这间病房中苏醒过来……与此同时,走廊尽头的主任办公室里,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。
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,透过百叶窗,在急诊科主任宋明的金丝眼镜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。
这间办公室布置得简洁而庄重,墙上挂着几幅医学解剖图,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医学典籍。
宋明正襟危坐在真皮办公椅上,笔挺的白大褂纤尘不染,可微微颤动的衣角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绷。
他摘下金丝眼镜,用真丝手帕反复擦拭,这个细微的动作,暴露了他的强迫症——那是当年在缅北当战地医生时留下的后遗症。
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,与外面医院的消毒水味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颅脑CT显示对冲伤,但生命体征平稳。”
宋明面对坐在办公桌对面气场强大的女人,语气严谨而沉稳。
“苏省长,令公子需要的是时间,而非转院。”
山南省常务副省长苏婉珍坐在豪华的会客沙发上,胸前的铂金胸针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,深蓝色西装包裹着的身躯微微前倾。
她的语气不容置疑:“宋主任,秦川是我唯一的儿子,我要的是万无一失。”
沙发旁的落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,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。
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,令人窒息。
一旁的红衣少女江燕坐在精致的雕花椅子上,玛瑙耳坠相互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她手中的热可可因为紧张,不慎泼洒在真丝裙摆上,褐色的污渍在洁白的布料上晕染开来,像极了审讯室墙面上陈旧的血渍。
“苏姨!”
江燕甜腻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我爸己经联系协和神外专家,很快就会赶到这里……”话未说完。
护士的通报打断了这场争执:“宋主任,秦县长苏醒过来了。”
宋明和苏婉珍几乎同时站起身,这个消息对办公室里的每个人来说,都如同一声惊雷,打破了原本紧张的氛围。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,偶尔有几滴雨水顺着窗台滑落,滴在楼下的金属雨棚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剧痛渐渐退去,林乾烨怔怔地望着玻璃墙上自己的倒影——这是一张年轻十岁的脸,棱角分明,眼尾却镌刻着不属于三十八岁男人的细纹。
病房的玻璃上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,将他的倒影扭曲得有些变形。
他感觉一阵窒息,这根本不是他的脸,而是一个陌生人!
难道我重生了?
为何脑海中只有原来的记忆?
我现在又是谁?
莫非是护士口中的秦县长?
一连串的疑问如毒蛇般在林乾烨的脑海中盘绕,让他陷入深深的困惑与迷茫。
“小川……”带着哽咽的呼唤传来,林乾烨浑身瞬间僵硬。
身穿隔离衣的苏婉珍快步走到病床边,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呼吸面罩,精心描绘的眼妆被泪水晕开,“妈妈在这里。”
病房里的暖黄色灯光洒在苏婉珍的脸上,将她的泪痕照得格外清晰。
林乾烨的瞳孔骤然收缩,这个自称母亲的女人,眉眼间竟与他记忆中的妻女有着几分相似,这诡异的巧合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
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,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,仿佛在为他内心的震撼伴奏。
“你是谁?”
林乾烨眼神犀利却又充满迷茫,冷冷地扫过眼前的贵妇人。
苏婉珍娇躯猛地一颤,儿子陌生的眼神和话语让她难以置信,泪水瞬间夺眶而出。
她从秦川的眸子里看到的是历经生死磨砺的老辣与狠戾,这根本不是儿子这个年龄该有的眼神。
一场车祸,为何会让儿子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?
像是换了一个人!
苏婉珍的心中充满了震惊、疑惑,还有深深的担忧。
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只有心电监护仪依旧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。
“秦川!
你难道不认识苏姨了?
她是你妈妈啊!”
红衣少女江燕走到病床另一边,握住他缠满绷带的手。
那一刻,更强烈的违和感席卷而来——这双手细腻如玉,根本没有经历过十年劳改的沧桑与粗糙。
病房里的吊灯在江燕的头顶投下一片阴影,将她震惊的表情衬托得更加明显。
“你又是谁?”
林乾烨警惕地望着眼前陌生的俏丽少女。
“我是江燕,你未婚妻啊!”
江燕俏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,“你难道连我都认不出了?!”
宋明适时打破僵局,缓缓开口:“记忆缺失是脑部创伤后常见的症状。”
他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心电监护仪。
“不过……可能需要重新认知某些人际关系。”
苏婉珍突然语气严肃地对宋明说:“宋主任,我儿子失忆的事,只限于病房内的人知道。”
宋明神情一怔,立刻回复道:“是,苏省长,我明白。”
苏省长!!!
林乾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,这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贵妇人,竟然是省长!
这惊人的情况让他震惊得目瞪口呆。
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,映照着林乾烨额角暴起的青筋。
无数疑问在他的颅内轰鸣:这张年轻十岁的面孔,身为省长的母亲,娇艳的未婚妻,还有记忆中妻女模糊的面容……当破碎的记忆开始重组,他忽然意识到,这场重生或许才是真正的囚笼。
病房外的走廊恢复了平静,偶尔有值班护士经过,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。
病房门忽然被推开,一位三十来岁的精致女子走了进来。
她身着深蓝色套装,完美地勾勒出挺拔而温婉的身姿,既透着职业女性的干练,又不失女人的细腻韵味。
她踩着高跟鞋,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。
进来的女子是苏婉珍的秘书楚清瑶。
她走到苏婉珍身边,低声道:“苏省长,省公安厅的陈长风厅长和雁都市公安局的几位领导来了,要向您汇报秦县长遭遇的车祸情况。”
窗外,城市的霓虹在雨雾中闪烁,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