录音带在随身听里转动的沙沙声，像极了那年台风过境时，白鲸录像厅漏雨的屋顶。
许夏蝉蜷缩在便利店仓库的纸箱堆里，耳机里传来模糊的对话声："...2007年8月15日采样...重金属超标...必须立即..."突然插入的噪音淹没了关键数据，接着是玻璃器皿碎裂的脆响，最后归于漫长的忙音。
仓库门帘突然被掀开。
林昼带着一身雨水挤进来，护腕滴着水，手里攥着半张被泡发的地图。
"你爸的签字。
"他把地图拍在纸箱上，汐岛南岸的海域被红笔圈出锯齿状的边缘，"和当年检测报告上的笔迹一模一样。
"许夏蝉的钢笔尖戳破了纸箱。
墨迹在"青屿化工"西个字上晕开，像极了父亲西装口袋别着的公司徽章。
青屿中学的晨钟敲到第六下时，林昼正在天台栏杆上保持平衡。
"今天拆迁队进场。
"他倒着走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在防波堤玩的游戏，"你猜老陈看到校报特刊会先摔茶杯还是先撕教案？
"许夏蝉攥着刚印刷出来的《汐岛环境调查报告》，油墨蹭白了她的指尖。
这份由"蝉刺"署名的特刊最后一页，附了录音带里提取的污染数据图表。
教学楼突然爆发骚动。
他们同时转头，看见校长正拽着父亲的手臂往教务处走。
父亲锃亮的皮鞋踩过飘落的校报，鞋底沾上了"隐瞒污染"的铅字。
林昼突然从栏杆跳下来，薄荷糖的凉气扑在她耳廓："现在去录像厅，还来得及救出证据02。
"推土机的轰鸣声盖过了上课铃。
白鲸录像厅的蓝鲸招牌己经倾斜，林昼撬开地下室通风口时，铁皮划破了他的小臂。
许夏蝉看见血珠顺着他旧烫伤疤痕往下流，突然想起六年级时他徒手接住坠楼的流浪猫，也是这道伤痕最先沾上猫毛。
地下室的霉味裹挟着童年记忆扑面而来。
2008年他们埋下的时光胶囊铁盒就放在显眼处，盖子己经被撬开过。
林昼从盒底抽出泛黄的笔记本时，一张照片飘落——年轻的父亲站在排污口旁，手里举着的检测仪屏幕亮着刺目的红灯。
"原来你早就知道..."许夏蝉的声音被突然倒塌的承重墙打断。
林昼扑过来时，护腕的魔术贴勾住了她的纽扣，2008.9.1的荧光数字在灰尘中忽明忽暗。
急救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。
许夏蝉在临时安置点的长椅上数着林昼的睫毛，他额角的纱布渗着淡红色。
护士说伤口不深，但会有疤痕。
"正好和左手凑一对。
"林昼突然睁开眼，用缠着绷带的手摸出皱巴巴的糖纸，"证据03在老地方。
"许夏蝉展开糖纸，背面是父亲公司的内部文件编号。
她摸到钢笔刻痕时才意识到，这分明是林昼模仿她字迹写的——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帮他伪造假条。
安置点的电视机突然插播新闻："青屿化工发表声明...将对南岸海域进行重新检测..."画面切到父亲铁青的脸，他身后会议室的白板上，隐约可见"收购白鲸地块"的潦草字迹。
午夜的天台比地下室更冷。
林昼把偷带出来的啤酒贴在许夏蝉脸颊上，易拉罐凝结的水珠顺着她脖子流进衣领。
他们脚下是拆迁队的临时工棚，探照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对面未拆完的墙上，像皮影戏里的巨人。
"为什么是录音带？
"许夏蝉突然问。
林昼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掏出手机播放一段陌生音频，电流杂音中响起少年变声期的嗓音："...我爸说检测报告不能公开...许叔叔答应帮忙隐瞒..."2014年的林昼在录音里哽咽了一下："但蝉蝉是无辜的。
"现在十七岁的林昼关掉录音，把APP私信界面转向她——”白鲸饲养员“三分钟前刚更新动态：”当所有证据都指向深海，我们终将成为彼此的灯塔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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